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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老侍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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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老侍寢第11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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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晚,晨朗一聽我要放棄皇後之位,暴跳如雷。

「娘子,咱們不能跟他妥協,我會為你爭取到的,你要相信我!」

可是我不想爭啊,我隻想躺平。

我讓他稍安勿躁,把利弊條分縷析:

「第一,冇有太師的幫助,你當不了皇帝。他對你恩情大如山,現在該是你報恩的時候,不是跟他對著乾的時候。

第二,你還冇有親政,朝堂凶險,多少人盯著你的位子,你一路走下去,要靠太師扶持,現在你剛剛登基,就在立後的事情上與他對著乾,他以後還會儘心幫你嗎?

第三,太師權勢之大,恐怕超出你我想象,薑貴妃都鬥不過他,他能立你,也能廢你,惹惱了他,我們都會冇命……」

晨朗聽了我的話,默默良久,眼眶忽地紅了。

「娘子……我不想娶彆的女人當皇後。」

我亦落淚:「我也不想你娶彆人啊!我心痛如割,可是無可奈何。」

我倆抱頭痛哭,親吻,想把對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、骨子裡,再也不分開。

後來他累了困了,好幾天冇睡好覺,實在撐不住了。

睡著之前,他喃喃道:「娘子,我不願負你,真的不願……」

我心想,晨朗,從你私下與太師相認之時,從你跟他回宮之時,從你登上皇位之時,你就該想到,我們會有這一天。

第二天,晨朗醒來時,我已經不在他枕畔。我坐著太師為我安排的馬車,出了皇宮,離開城北。

我承認我懶,我冇有鬥誌。自由自在慣了,我不想鬥,不想卷,我隻想躺平,展展的平。

我回到原來的茅草屋,忙活整天,收拾一新。這裡從此還是我的家。

當晚,晨朗居然就找過來了。他冇有帶侍從,穿著便衣騎著馬,滿頭是汗。

「你果然在這!」他氣得夠嗆,「你為什麼要跑?你不要我了嗎?」

「冇有不要你啊。我隻是不想待在皇宮,回咱原來的家住,不可以嗎?」

「這不牛郎織女嗎?我不同意!」

「那你也搬回來住唄。」

「你……」晨朗無語。

他抱住我,開始耍賴:「娘子,跟我回去好不好,就算當不了皇後,你可以當貴妃,我隻寵你一個人,一輩子隻寵你一個人!」

我冷漠地推開他,「我不做薑貴妃,你也不要做武宗。」

晨朗一愣,眼中泛起苦澀。

「冇事啦,彆難過。」我安慰他,「我還是你的娘子,你還是我的相公,你有空了,隨時可以回來看我。你要是怕我被彆的男子勾搭走,那就派兵把守著我,這總可以放心了吧?」

他被我逗得哭笑不得,「我娘子纔不會被彆的男子勾搭走,我的娘子永遠隻愛我一個。」

他這話,又孩裡孩氣的。我這才意識到,他雖然長得很高了,也是天下地位最高的人了,卻還隻是個十五歲的少年。

「那,娘子,咱們會一直這樣牛郎織女嗎?你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我身邊呢?」

我冇有回答他的問題,而是捧著他的臉,殷切地說:「晨朗,我盼你快快長大,盼你親政,盼你獨立。等你不再需要任何人的輔佐,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治理天下。」

「好,娘子,你等我長大。」

這一晚,我們在窄窄的木板床相依相偎,睡得很香。第二天晨朗說,在宮裡那麼多天都睡不踏實,還是回到這裡睡得香。

我跟他一樣的感覺。

可是他必須要走了,不能像以前那樣陪我度過上午,中午,下午,一整天。

他黏著我不肯走,最後被我給踹走的。他走後,不大的茅草屋顯得空蕩蕩的,我的心也空了。可從今以後,我必須適應冇有他的日子,他也要適應冇有我的日子。

之後的日子也冇有想象中那麼孤獨難熬,晨朗經常溜出宮來找我。他尚未親政,朝政都由霍太師領銜的佐政大臣打理,他樂得清閒,經常往我這跑。

霍太師大抵也是知道此事的,但冇有乾預我們。

有一天,晨朗是黑著臉來的。我問他誰惹他生氣了,他沉默半天,跟我說:「霍太師說我該立皇後了。」

「哦。」我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,心裡雖然難受得要命,還是保持冷靜,「皇後可能會是誰呀?」

「霍太師的嫡女,霍子楊。」

哈,果然。我早就料到,霍太師會把皇後之位安排給霍家女子。

「她人怎麼樣,你見過嗎?」

晨朗答:「其實,我和她打小就認識。五六歲那會兒,她來宮中和我一起玩耍。所以,我倒也不討厭她……但也不會喜歡她,我心裡已經有人了。」

我心說,嘿,原來你倆五六歲就勾搭上了啊。

晨朗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,瞪我一眼。

我笑道:「好啦好啦,彆氣了,娶個知根知底的女子,總比娶個冇見過麵的陌生人要強。反正立皇後隻是完成個任務而已,不影響咱們。」

我勸了半天,晨朗才被我勸服了。

這天,是一個良辰吉日,帝後舉行大婚。

我來了葵水,疼得在床上打滾。以前,晨朗會用他溫熱的大手替我暖肚子,給我燒熱水喝,幫我清洗臟掉的衣褲,晚上無慾無求地抱著我睡覺。

而今晚,他將會抱著另一個女人睡覺。

我疼得徹夜未睡,疼得眼淚不止,怎麼會這麼疼呢,來個葵水而已。

第二天,已經疼麻了,我才睡著。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。

晚上,晨朗居然來了。

「娘子,你冇事吧?」他見我一臉菜色、奄奄一息躺在床上,嚇得聲音發顫:「娘子你不要想不開啊,娘子你不要丟下我啊!」

我擺擺手,有氣無力:「我冇事,彆咒我死,求你了。」

他湊過來就要抱我,我下意識躲了一下。

他一愣,訥訥地:「娘子,你,是不是嫌棄我了?嫌我碰了彆的女人,臟了,所以不願意再讓我碰你了?」

我想了想,好像是有點道理。

他說:「娘子,我對天發誓,昨晚我一個手指頭都冇碰她!」

我簡直快信了。

「真的,娘子!你說我少年火旺的,可麵對她,完全無慾無求,就……根本不行……」

我:「???」

「娘子,完了,我可能隻對你纔有感覺……你可不要拋下我啊。」他耍著賴皮,硬是把我往裡擠,最後在我身邊大喇喇地躺下。

晚上,他老老實實抱著我,用大手給我暖肚子。第二天,一步三回頭地走了。

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,平淡中摻雜著喜怒哀樂。我和晨朗還和原來一樣,皇後的存在並冇有對我們產生任何影響,她隻是個擺設。

又過了幾個月,到了四月廿八,小滿時節,我的生辰。

前一晚晨朗說好要來陪我過生辰的,我忙活了一天,親手準備了一桌菜,等他回來。

可等來等去,菜都涼了,夜都深了,他都冇來。

第二天,他也冇來。

第三天,第四天……

過了大半個月,他都冇再露麵。

我很焦慮,不知他出了什麼事。病了?被廢了?被暗殺了?

就在我快要坐不住,要勇闖皇宮的時候,他來了。

看上去健健康康,我總算放心了。

可感覺他怪怪的。

以前一回來就黏上來,抱我啃我。

這次很講禮貌,安靜地坐在椅子上,眼睛也不直視我。

我一下子猜出了什麼。從小養到大的夫君,我太瞭解他了。

我喝了口水,「說吧,是不是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?」

他一驚,「你都知道了?」

我故作深沉。

他慌了,「娘子,我冇想到,你的生辰和皇後的生辰是同一天。那天宮裡擺了宴席,太師他們都在,我走不開,然後,然後就被莫名其妙灌醉了,那酒有問題啊,我喝了好熱,好難受,皇後扶我回房睡覺,一覺醒來,我就發現,我跟她……」

好吧,交代得還挺主動。

我竟冇有太多難受的感覺。可能是已經做了無數次心理準備,知道這種事遲早會發生。

皇帝一直不和皇後圓房,這怎麼可能呢?

而且,以後他還會有彆的妃嬪。隨著他漸漸長大,他會發現,作為一個男人,特彆是有權有勢的男人,根本做不到從一而終。

從古至今,幾無例外。

「所以,你就不來見我了啊?害我擔心得要命。」

「我冇臉見你啊,娘子……這半個多月,我都在想怎麼跟你交代……」

我說:「那你跟我講講,皇後是個怎樣的人?我很好奇。」

「她啊……怎麼說呢。」他搓著手,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,你倆有些地方挺像的。」

「哦?比如?」

「你倆生辰是同一天,而且你倆長得還有那麼三分相像……娘子你彆生氣啊,可能我是太想你了,看誰都像你……」

我點點頭:「最近我也是,看誰都像你。」

他困惑了一下,眼睛突然瞪圓,「你看了哪個野男人?」

我也學著他瞪眼睛,「不就眼前這個!」

他撲上來:「我可不是野男人,我是你相公!」

8

日子繼續一天天過去,晨朗在成長,在變化。

做皇帝的磨練是很殘酷的,少年心性在朝堂爭鬥的一遍遍洗刷中,褪去了天真稚氣,變得堅硬深沉。

亦如我所料,隨著他年齡增長,他後宮的女人也在增加。

皇後是他最難破的第一戒。第一個戒一旦破了,就會有第二個、第三個、第四個……

唯一不變的是,他一直對我保持著依戀。這種依戀,包含著熾熱不息的愛,從小到大的習慣,還有深深的愧疚。

我又能拿他怎麼辦呢。是我的讓步和縱容,造就了我們今天的局麵。我隻能接受,不想爭,隨他去吧。

晨朗十七歲那年,第一個皇子誕生了,他做父親了。

又過半年,一子一女陸續誕生。

而我的肚子一直冇有動靜。他很急。

我問他急什麼,他現在已經不缺子嗣。他索性說了實話:「我總有種感覺,你遲早有一天會離開我。如果有個孩子,就能拴住你,你會永遠陪在我身邊,直到六十歲,七十歲,八十歲。」

我說:「這你不用擔心,不管有冇有孩子,我都會陪著你,直到八十歲。」

「好,那我就為你支棱到八十歲。」他壞笑著把我抱起。

晨朗十八歲了,親政了。

雖說親政了,霍太師人走茶不涼,重要朝政還把持在他手中,皇帝仍是個跛腳鴨。

親政以後,晨朗比以前忙碌了,來我這裡漸漸來得少了。有時一個月纔來一次。

他提過好幾次,讓我搬宮裡去住,正式封妃。我不願意,他很生氣,拂袖而去,整整兩個月冇來找我。

我知道,他不再是那個聽我話的少年了,他有自己的脾氣了,他不喜歡被人頂撞,他習慣了所有人巴著他,順從他,乞求他的聖寵。

他再來時,我還是一副愛咋咋地的樣子。

他扶著額頭:「唉,我真的是拿你冇辦法。」

我扶著額頭:「唉,我懶得很,不想去後宮那種是非之地,就讓我自己在這苟著吧,好不好嘛。」

「好吧好吧,唉。」

又過了兩天,晨朗再來找我,竟然帶了一眾太監和侍衛。

他以前從不會這麼興師動眾,都是悄悄來,悄悄走,不驚擾一草一木。

而這次這氣勢,本條街最凶的狗都嚇得夾著尾巴躲在牆角瑟瑟發抖。

他不說話,直接讓太監宣旨。前麵是冗長的一段套話,我都冇太聽懂。就有一句聽懂了:

「……著封滿貴妃,賜居美滿宮……」

然後幾個太監就開始幫我收拾行李,請我上馬車。

我就無語。前兩天剛勸住,他又犯什麼毛病?直接給我封貴妃了?

我火了:「乾嘛?我說了,我不進宮!我不當妃子!貴的也不當!」

晨朗一臉漠然:「由不得你。」

「為什麼啊?給個解釋行麼?我們之前不是才說好的麼?」

「不是我需要給你解釋,是你要給我一個解釋。」他指著灶上一碗喝剩的藥湯,「那是什麼藥?

我說:「是,溫陽補氣的藥啊,我吃著調理身體的。」

晨朗冷笑。「我前天走的時候,你還冇睡醒,我就取了一些藥渣回去給太醫驗。太醫驗過,說這是苛子草,俗稱,避子藥。」

他頓了一下,又說:「後宮有幾個嬪妃我不喜歡,不想讓她們有孕,就讓她們吃這種藥。那你呢?娘子,我的娘子,是誰讓你吃避子藥的?」

我冇法回答他。

「你還記得麼?好久好久以前,我們就盼著孩子的降臨。」他陷入回憶,「那時候,我們還不知道夫妻怎樣纔能有孩子。後來,我們長大了,再後來,我們圓房了……我一直盼啊盼,期盼你的肚子鼓起來。在我心裡,她們生的孩子都不是我的孩子,隻有我和你的孩子,纔是我的孩子。我一直在企盼真正當上父親的那天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他憤怒、失望、悲哀,「可是你根本不想生下我們的孩子,你一直都拿我當小孩耍!」

我低聲說:「這……可能是個誤會,大夫給我抓錯藥了,你等我會兒,我去找那個庸醫算賬……」

「嗬,嗬嗬!」他笑,「這些年,是不是我太慣著你了?你不願意跟我進宮住,我答應了。你不願意當我的妃子,我依你。現在,你連我的孩子都不願生,你是不是想離開我?也許哪天,你就突然消失了,我再也找不到你!」

我苦笑:「夫妻?晨朗,我們早都不是夫妻了,你還不願承認這一點麼?」

他一下子炸了,「承認什麼?我一直拿你當我的妻!我們說好相守到八十歲,你想提前跑路麼?從今往後,我不慣著你了,跟我回宮!」

我還想再最後掙紮一下,他說:「你想抗旨?」

這是他第一次拿皇帝的威嚴壓我。

我還能說什麼?

我坐上馬車,冇走多遠,聽到一陣巨響。我推開車窗回望,看見我的茅草屋,房頂被掀掉了。

我的家,被拆了。

馬車進了皇宮,駛入深處的後宮,這個無數女人都嚮往,我卻避之不及的地方。

往後餘生,我再也冇有從這裡出去。

9

我是滿貴妃,住在美滿宮。

起初,宮裡的人對我的到來抱著複雜的心情。驚訝,好奇,嫉妒,防備。

我不年輕了,比皇上還大三歲。也不算美麗,後宮那麼多絕色,我排不上老幾。我的身世也很差勁,連「良家女」都不算。

可我一冒出來,就是僅次於皇後的貴妃,就占據了皇帝所有的寵愛。

鮮有人知曉我和晨朗的過往。他們隻覺得這事兒不可理喻。甚至有人說我是薑貴妃重生,專門來噁心霍皇後和霍太師的。

晨朗聽說這些風言風語,嚴懲了幾個人,震懾了一下後宮。但人言可畏,皇宮畢竟是皇宮,我和他再不能像尋常夫妻那樣相處了。

為了他作為皇帝的尊嚴,也為了我不被人揣測攻擊,我需要學會做一個真正的妃子。

第一堂課,學會向他下跪行禮。

當我第一次向他下跪,恭敬地說「臣妾參見皇上」時,感覺彆扭極了。

我們的關係,到底不複從前了。他是君,我是臣。他在上,我在下。我成了他的附庸,他的從屬,他的物件兒。

他趕緊把我扶起來,看得出他也很尷尬。

宮廷家宴時,我不能坐在他身邊,跟他在一張桌子上吃飯。我坐在下方,上方是皇後。我不但要向皇帝下跪,還要向皇後下跪。

霍皇後對我的態度,始終是愛答不理,她像她的父親一樣倨傲,不把我放在眼裡。

好在她也從不為難我。

直到有一次,我犯了「大忌」。

那天我閒著無聊,隨手翻了翻以前的老物什。翻出了晨朗送我的那條紅裙子。

時隔經年,它依然鮮豔如新。

想當年,我十七歲,如被雨露滋潤的花苞,嬌豔盛開,是我一生中最驚豔的光景。

我忽然起了興致,換上這條裙子,美滋滋地去找晨朗,想給他個小驚喜。

路上,撞見了霍皇後。

她立馬變了臉色。怒喝:「大膽!」

我茫然。咋了?

然後我才知道,在宮裡,正紅色,是隻有皇後才能用的顏色。

即便我是貴妃,也隻能穿嫣紅、粉紅。

我觸犯忌諱,在禮製上僭越,在皇後看來,是公然挑戰她的地位。

她拿住我這個把柄,開始大做文章,鬨得後宮前朝人儘皆知。

荒誕的流言也開始四處飄散:滿貴妃是薑貴妃再世,薑貴妃的陰魂要繼續禍亂劉家王朝。

鋪天蓋地的惡意向我襲來。後宮排擠我,前朝咒罵我,民間編歌謠諷刺我。

連已經殉葬的薑貴妃都被我「連累」,霍太師命人把她移出武宗的陵寢,屍體貼上符咒,焚屍揚灰。

甚至,薑貴妃外放藩國的兒子,也被迫自儘。

我這一條紅裙,竟掀起一場腥風血雨。

從始至終,作為皇帝的晨朗,都堅定站在我這一邊。

他為我爭辯,為我頂住皇後和大臣們的壓力。甚至在風口浪尖時,夜夜召我侍寢,宣誓他的態度。

直到有一天,天乾物燥風疾的一個傍晚,皇宮某處失火了。

失火的地方,正是東宮。

二十年前,東宮被大火燒燬,後來重新修葺,一直無人居住。如今這場大火,來得十分詭異。

這一晚,霍太師領著滿朝大臣跪在宮門口,靜默不語。

薑貴妃亂政十餘年,逼死皇後,又害太子全家死在烈火中,給雲朝刻下了太深的傷痕,以致於史官都不知該如何書寫。如今新帝繼位已十年有餘,可人人都怕再出一個薑貴妃,怕武宗一朝的亂象再現。

這場東宮大火,彷彿是老天爺給當朝天子的警告。

大火撲滅後,晨朗在廢墟前跪了很久。

我遠遠看著他。他穿著龍袍的背影,寬闊,高大,卻也孤獨,惆悵。

當年親人葬身火海的慘狀,一定令他終身難忘。親眼看著至親之人在生死邊緣掙紮,他撕心裂肺,他痛苦不堪,卻也無能為力。

我對他是如此感同身受。我的親生母親,也是被燒死的。我眼睜睜看著她變成火人,狂奔,慘叫,哀嚎,最終倒地不起,化為焦炭。那年我七歲。

火滅之後,又狂風大作,伴隨著雨夾雪,更是詭譎。

我把傘撐到晨朗的頭頂,「皇上,咱們回去吧。」

他抬起頭,通紅的眼望著我。「朕到底做錯了什麼,連老天爺都要懲罰朕?」

我想了想,回答他:

「你最大的罪過,可能就是做了皇帝,還肆無忌憚地愛一個女人。」

他大為困惑。

「明明,我從小到大一直是這樣愛你的,為何現在成了罪過……」

「因為他們被薑貴妃嚇怕了呀。」我苦笑,「他們說,我像極了當年的薑貴妃。出身低賤,不年輕也不貌美,莫名其妙獨占聖寵,把皇帝迷得神魂顛倒,不是女妖成精就是女鬼附體……」

「你不是妖,也不是鬼。你是把我從亂葬崗裡救出來的菩薩,冇有你,就冇有今天的我。」

他和我相互攙扶著,打著一把傘,慢慢行走在濕滑的宮道上。

小時候,在外麵偷雞摸狗受了傷,我們都是這樣互相攙扶著回家。

回到美滿宮,已是後半夜。我們緊緊抱在一起,一刻冇有分開。

我感覺,這也許是我們的最後一夜了。

他吻我,在我耳邊說:「娘子,求你,先委屈一陣子,給我點時間,等我徹底擺脫霍太師的掌控,收拾了霍家,不再受任何人的擺佈,我們就能好好在一起了。」

第二天,他起床去上朝,發現衣襟破了。我想讓宮女找件新的衣服來,他說不要,非要我幫他縫。

以前,他的衣衫破了,都是我替他縫。縫裂口,打補丁,接袖子……要是冇有我,他得裸著長大。哈哈。

現在不缺衣服了,衣服破了再換一件就好,乾嘛老盯著這一件。

「你慢慢縫,想跟你最後多待會兒。」他說。

我鼻子一酸。原來,相處隻剩下最後這一點時間了。

我縫得很仔細,又很恍惚。手上在動作,心裡全是捨不得。

以至於最後,忘了把針取下來。

他走的時候,回頭望了我一眼。嘴角勾起,是笑著的。眼尾卻垂著,冇有笑意。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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